从“十五五”规划看中国产业升级的逻辑、路径与全球镜鉴
现代化产业体系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物质技术基础，是支撑经济高质量发展、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核心支柱。中国共产党第二十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审议通过的《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》（以下简称“十五五”规划建议），以“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，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”为关键抓手，系统擘画了未来五年乃至更长时期中国产业升级的路线图。这一战略部署不仅立足中国发展实际，更在深层次上回应了全球产业竞争格局重构的时代命题。
本文结合规划文本的核心要义，从“制造业与服务业的辩证关系”“先进制造业的集群化与人才支撑”“现代服务业的产城融合导向”“产业体系的法治保障机制”“城乡要素协同的系统性建构”五大维度展开解读，并进一步对标美德日等发达国家现代产业体系的典范模式，提炼对中国产业升级的借鉴启示，以期更全面地理解“十五五”规划中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逻辑脉络与实践路径。
一、现代化产业体系：内涵、任务与创新推进路径
（一）核心内涵：实体经济为基的多维协同体系
“十五五”规划建议明确指出，现代化产业体系是以实体经济为着力点的系统性工程，其核心特征体现为“智能化、绿色化、融合化”三大方向，具体涵盖四大关键组成部分：
其一，先进制造业为骨干。包括制造强国、质量强国、航天强国、交通强国、网络强国等“强国目标”的协同推进，强调保持制造业合理比重，筑牢实体经济的“压舱石”。
其二，现代化基础设施体系为支撑。通过新型基础设施（如5G、算力网络、重大科技设施）与传统基础设施（如交通、能源、水利）的统筹规划与数智化改造，提升产业发展的安全韧性与运营效率。
其三，传统产业、新兴产业、未来产业的梯度发展。既推动矿业、冶金等传统产业提质升级，又培育新能源、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集群，更前瞻布局量子科技、脑机接口等未来产业增长点。
其四，服务业与制造业、农业的深度融合。通过生产性服务业（如研发设计、供应链管理）向价值链高端延伸，生活性服务业（如文旅、康养）向高品质多样化升级，形成“三产协同、互促共进”的产业生态。
（二）战略任务：破解瓶颈与激活潜力的系统工程
规划将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视为“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”的核心任务，具体分解为三大方向：
一是传统产业的“存量优化”。聚焦矿业、化工、机械等基础产业，通过技术改造升级（如智能制造、绿色制造）、产业链自主可控（如关键材料与零部件攻关）、质量品牌建设（如标准引领、国际化布局），巩固其在全球产业分工中的地位。
二是新兴产业与未来产业的“增量突破”。一方面，通过产业创新工程（如新能源、航空航天集群发展）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规模化；另一方面，通过探索多元技术路线（如氢能、核聚变能）、创新监管模式（如风险分担机制）、培育专精特新企业（如独角兽企业），布局量子科技、生物制造等未来产业。
三是服务业的“质效双升”。实施扩能提质行动，扩大服务业开放（如放宽准入、业态融合），深化监管改革（如概念验证平台建设），重点提升生产性服务业与先进制造业的融合水平（如工业互联网、数智技术应用），同时兼顾生活性服务业的便利化与多样化需求（如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建设）。
（三）创新举措：从要素配置到生态构建的全链条突破
规划提出了一系列具有突破性的创新举措，旨在破解传统产业发展中的结构性矛盾：
- 传统产业升级：通过“制造业重点产业链高质量发展行动”，滚动推进技术改造与数智化转型，强化标准引领与品牌建设，促进产业在国内有序转移（如东部向中西部梯度转移），优化空间布局。
- 新兴产业培育：实施“新技术新产品新场景大规模应用示范行动”，通过规模化应用加速技术迭代（如新能源、新材料），完善产业生态（如供应链配套），避免“实验室成果”与“市场需求”脱节。
- 未来产业布局：探索“多元技术路线+典型应用场景+可行商业模式”的组合创新，建立未来产业投入增长机制（如创业投资引导）与风险分担机制（如政府与社会资本合作），降低创新试错成本。
- 服务业融合：推动现代服务业与先进制造业、现代农业的深度融合（如工业设计服务赋能智能制造），加强服务标准与质量品牌建设（如服务业数字化监管），健全统计监测体系（如新兴服务业态跟踪）。
（四）推进路径：多维协同的系统工程
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并非单一领域的孤立突破，而是需要“技术—制度—市场—空间”的多维协同：
- 技术引领：以科技创新（如基础研究投入、关键核心技术攻关）驱动产业升级，推动“从0到1”的原始创新与“从1到N”的产业化应用。
- 制度保障：通过“有效市场+有为政府”结合（如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、统一大市场建设），破除地方保护与市场分割，构建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。
- 市场驱动：发挥需求侧牵引作用（如扩大内需战略、消费新场景培育），通过“新需求—新供给”循环激发产业创新活力。
- 空间优化：统筹基础设施布局（如新型基础设施集约高效利用）、区域产业协同（如东部创新策源与中西部制造承载），形成优势互补的产业空间格局。
二、现代化产业体系的深层逻辑：从产业关系到社会系统的系统思考
基于“十五五”规划建议的核心内容，结合中国产业发展实践，可从以下五个维度深化对现代产业体系的理解：
（一）制造业与服务业：互为补充、螺旋上升的“城市定律”
制造业与服务业并非简单的替代关系，而是随着城市发展阶段动态演进的互补关系。在工业化初期，制造业是经济增长的主引擎；进入后工业化阶段，服务业（尤其是生产性服务业）成为制造业升级的关键支撑。这一过程符合“城市定律”——不同城市因资源禀赋与发展阶段差异，会形成“制造业主导—制造业与服务业并重—服务经济为主”的梯度结构。“十五五”规划强调“生产性服务业与先进制造业深度融合”“生活性服务业高品质发展”，正是对这一规律的精准把握，旨在通过服务业的功能升级（如科技服务赋能研发、文旅服务提升城市吸引力），为制造业提供全链条支撑。
（二）先进制造业：集群化布局与产教融合的“防内耗机制”
先进制造业的竞争力不仅源于单个企业的创新能力，更依赖于产业集群的协同效应。规划提出“优化产业布局，促进重点产业有序转移”，本质是通过区域分工避免同质化竞争与重复投资（如长三角与珠三角的电子信息产业差异化定位）。同时，“产教融合”是解决高端制造人才短缺的关键——通过职业院校与龙头企业合作（如德国双元制职业教育），定向培养技术工人，既能降低企业用工成本，又能避免因人才结构失衡导致的“内耗”。规划特别强调“中小企业专精特新发展”，正是通过细分领域专业化分工，形成集群内“隐形冠军”与“链主企业”的共生生态。
（三）现代服务业：生产性与生活性服务的“产城融合”导向
现代服务业的发展需兼顾“生产支撑”与“生活品质”。生产性服务业（如研发设计、供应链金融）是制造业向高端跃迁的“大脑”，规划提出“提高现代服务业与先进制造业融合水平”，旨在通过服务赋能提升制造业附加值；生活性服务业（如教育、医疗、养老）则是城市吸引力的“软实力”，规划强调“生活性服务业高品质、多样化、便利化”，本质是通过完善公共服务配套，解决人才后顾之忧，进而支撑产业发展。“产城融合”的核心，正是让产业与城市功能相互嵌入，形成“以产聚人、以人兴城”的良性循环。
（四）产业体系的法治保障：规划刚性与营商环境的“双轮驱动”
现代化产业体系的稳定运行离不开法治化保障。规划提出“坚持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”，具体表现为：一方面，强化发展规划的严肃性与刚性（如“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纵深推进”），通过统一产权保护、市场准入等制度规则，破除地方保护与行政垄断；另一方面，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营商环境（如“法治经济、信用经济”），通过规范监管执法（如反垄断、反不正当竞争）、优化政务服务（如“放得活又管得好”），降低企业制度性交易成本。“十五五”规划将“统筹发展和安全”列为基本原则，更是通过强化底线思维（如产业链供应链安全），为产业升级提供稳定的外部环境。
（五）城乡融合的系统建构：城市、产业、园区、学校与市场的协同网络
从更宏观的社会系统视角看，现代化产业体系本质上是依托城市、推动城乡融合的要素配置过程。其核心载体包括：城市（作为创新与消费中心）、产业（作为价值创造主体）、园区（作为产业集群平台）、学校（作为人才培养基地）、市场（作为资源配置枢纽）。规划提出的“促进区域协调发展”“推进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”“健全城乡要素双向流动机制”，均指向通过要素自由流动（如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、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），打破城乡二元分割，形成“城市反哺乡村、乡村支撑城市”的良性互动。例如，现代农业（如智慧农业、设施农业）的发展既需要城市资本与技术的输入，又通过农产品供给与生态服务反哺城市需求，最终实现城乡共荣。
三、全球镜鉴：国际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典范与启示
“十五五”规划中现代化产业体系的建设思路，既立足中国国情，也需在全球视野中汲取经验。美德日等发达国家的实践，为中国提供了差异化借鉴路径。
（一）美国：创新驱动与高端服务业主导的“科技+金融”模式
美国模式的核心是“科技创新驱动+高端服务业支撑”。其通过“基础研究投入（占GDP比重长期保持2%以上）+顶尖科研机构（如MIT、斯坦福）+风险投资体系（占全球VC规模的50%以上）”，在信息技术（如硅谷的半导体与互联网）、生物技术（如波士顿的生命科学集群）、航空航天（如NASA主导的深空探索）等领域占据全球制高点。同时，高端服务业（如纽约的全球金融中心、好莱坞的文化输出）为实体经济提供资本与品牌赋能。对中国而言，美国模式的启示在于：需进一步强化基础研究（如“十五五”规划提出的“提高基础研究投入比重”），培育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创中心（如北京怀柔、上海张江），并加快发展科技金融、文化创意等高端服务业，提升产业附加值。
（二）德国：精密制造与双元制职业教育的“工匠+集群”模式
德国模式以“高端制造业+双元制职业教育+产业集群”为特色。其通过“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（如德国机械产品的精度与可靠性）+双元制职业教育（企业实践与学校教育结合，每年培养超50万技术工人）+专业化产业集群（如斯图加特的汽车集群、莱茵-鲁尔区的化工集群）”，在全球高端装备制造（如西门子的工业自动化、蒂森克虏伯的钢铁技术）领域保持不可替代的地位。对中国而言，德国模式的启示在于：需弘扬“工匠精神”（如规划提出的“增强质量技术基础能力”），完善职业教育体系（如推广“订单式培养”“现代学徒制”），并通过政策引导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业集群（如新能源汽车、光伏产业的区域集聚），避免“大而不强”的低端锁定。
（三）日本：精细化生产与产学研协同的“精益+政策”模式
日本模式的特点是“精细化制造+产学研深度融合+产业政策引导”。其通过“精益生产管理（如丰田的‘准时制生产’）+企业与高校、科研机构的紧密合作（如日本新能源产业技术综合开发机构推动半导体技术突破）+政府产业政策（如战后‘贸易立国’‘技术立国’战略）”，在汽车（如丰田、本田的全球市场份额）、电子（如索尼、松下的消费电子）、精密仪器（如尼康的光学设备）等领域形成独特优势。对中国而言，日本模式的启示在于：需推广精细化生产模式（如规划提出的“绿色制造、服务型制造”），加强产学研协同创新（如“十五五”规划强调的“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”），并通过精准的产业政策（如对“卡脖子”技术的定向扶持），推动制造业向高端化、智能化转型。
结语：以现代产业体系之基，筑中国式现代化之厦
“十五五”规划中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，是中国应对全球产业变革、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一招。它既包含对“制造业与服务业辩证关系”的深刻洞察，也涵盖了对“技术创新、制度保障、要素配置、城乡融合”的系统部署；既立足中国产业升级的现实需求，也吸收了发达国家的发展经验。未来，需以规划为引领，通过“传统产业升级、新兴产业壮大、未来产业布局、服务业融合、法治保障强化”的协同推进，构建起具有完整性、先进性、安全性的现代产业体系，为中国式现代化提供坚实的物质技术基础，最终实现经济实力、科技实力、综合国力的大幅跃升，书写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篇章。
施蔷生
2025年11月4日